2020年瘋漲近4倍的牛股仁東控股(002647.SZ)上漲的原因找到了,不是什么重組,也不是什么基本面向好,而是人為操縱。
證監(jiān)會認定,自然人景華在2019年6月3日至2020年12月29日,期間操縱83個證券賬戶,致使該股在一年多的時間,累計最大漲幅高達380.48%。
景華因此被證監(jiān)會處以罰金500萬元。而根據(jù)第一財經(jīng)記者采訪多名律師的觀點,景華后期可能還將面臨操縱證券市場罪的刑事追責。
值得注意的是,根據(jù)證監(jiān)會認定結(jié)果,景華一年半眼花繚亂的坐莊操縱,結(jié)果是竟然虧損了近27億元。
虧損27億元,難道景華坐莊不是為了盈利?有資深業(yè)內(nèi)操盤人士對記者分析,景華上述操縱,看上去不像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坐莊,似乎是為某些人高位套現(xiàn)而來。“莊家虧損如此嚴重,說明只有中間離開賭局的和隱形的‘老鼠倉’才有盈利。”該專業(yè)人士稱。
而此前2020年12月,證監(jiān)會公布了田文軍操縱仁東控股的處罰決定書,顯示田文軍于2016年8月至2018年9月,動用19個賬戶操縱股價,結(jié)果是虧損1.4億元。
這段時間,田文軍動用了19個賬戶,景華動用了83個賬戶,兩者先后操縱股價竟然合計虧損額超過28億元!那么,在股價對敲、拉抬的過程中,眾莊家們究竟為了什么?
第一財經(jīng)記者梳理公開資料發(fā)現(xiàn),2016年仁東控股由戚建萍家族控制轉(zhuǎn)至田文軍系,2018年又換成霍東的仁東系控股以來,近5年公司股東進出情況顯示,仁東控股可能存在前后多名莊家“互為犄角,你鎖倉我套現(xiàn),或我鎖倉你套現(xiàn)”的情形。
資深市場人士分析稱,如果相關(guān)股東均為獨立投資人,那么可能存在“分贓不均”的情況;但如果是“利益共同體”,這些莊家們整體根本不會虧損,甚至賺得缽滿盆滿。這些被操縱的虧損賬戶,因使用融資等杠桿工具,表面上的確是血本無歸了。
超級配角?遠勝田文軍
相比田文軍案,景華動用的資金量、賬戶總數(shù),以及在操縱期間的成交額、股價期間漲幅等數(shù)據(jù),均遠遠超過了田文軍案已披露情形,其操縱賬戶總虧損近26.90億元,也遠超過田文軍操縱虧損的1.4億元。
根據(jù)證監(jiān)會調(diào)查,景華在一年半內(nèi)操縱仁東控股買賣的交易量,合計達到了333億,而田文軍操縱期間的買賣成交總量,只有41億元。
各自操縱階段對照股價表現(xiàn)情況顯示,景華操縱期間,仁東控股股價由13.44元起步,最高漲至64.72元,累計最大漲幅380.48%。而田文軍操縱期間,仁東控股的股價累計漲幅只有64.3%。
暴漲近4倍之后是暴跌。2020年12月,包括仁東控股在內(nèi)的多只莊股出現(xiàn)崩盤暴跌,該股因連續(xù)14個跌停板為市場所矚目。
從景華進入仁東控股的時間來看,其與前后兩任實際控制人——田文軍、霍東均有“交集”,而曾與后兩者“搭臺唱戲”的京基集團大公子陳家榮,以及被稱為“香港千王之王”的張永東,與田文軍之間的配合亦默契十足。
景華與田文軍兩操縱案,時間上有一定的連續(xù)性。而景華以自然人身份進入仁東控股股東名單,則與田文軍的德御系執(zhí)掌仁東控股發(fā)生在同一時間段。
2016年,證券簡稱還是“宏磊股份”的仁東控股大股東戚建萍及其戚氏家族,將合計54.82%的股份,作價32.5億轉(zhuǎn)讓出去。其中,田文軍德御系的柚子資產(chǎn)接收25.9%成為第一大股東,同屬田文軍系的香港“資本狂人”張永東控制的深圳健匯投資有限公司(下稱:深圳健匯)接手18.56%,自然人景華接手5.09%,其余5.27%由霍東的仁東系收購。
到2016年三季報,景華上升為仁東控股第三大股東。最高峰時(2017年一季報),景華及其一致行動人重慶信三威兩只私募基金,合計持有仁東控股近18%的股份。僅次于張永東的深圳健匯。
2017年3月,宏磊股份更名為民盛金科。
2017年末,德御系的龍躍實業(yè)陷入債務(wù)危機。次年2月,霍東通過內(nèi)蒙古正東云驅(qū)科技有限公司(下稱“正東云驅(qū)”)收購張永東旗下部分股份,另外,景華將其與一致行動人合計持有的民盛金科股份表決權(quán)委托給正東云驅(qū),使得霍東成為當時的民盛金科的實際控制人。
霍東入主后,民盛金科更名為仁東控股。
誰在摘桃?
從證監(jiān)會認定的田文軍操縱仁東控股的時間段來看,其操縱時間起始于2016年8月,正是德御系和景華剛剛進入仁東控股不久。
2016年年報顯示,景華持股數(shù)不變,但景華控制的重慶信三威兩家私募基金進入仁東控股,分別為昌盛八號私募基金(下稱:昌盛八號)和潤澤2號私募基金(下稱:潤澤2號)。
這個段時間,正處于證監(jiān)會認定的田文軍操縱仁東控股的時間區(qū)間之內(nèi)。
昌盛八號和潤澤2號在二級市場收集籌碼進入前十大股東,致使仁東控股的股東戶數(shù),由2016年6月末的35000余戶,迅速縮減至2016年年報顯示的12月末9800余戶,前大十股東持有股份比例由2016年6月末的63%,提高到2016年年底的76%。
有資深業(yè)內(nèi)人士告訴第一財經(jīng)記者,主力資金收集籌碼,令股權(quán)迅速集中,有利于鎖定籌碼方便操縱。
2016年8月起,仁東控股股價從9元多起步,最高漲至27元以上(本文所稱股價均為前復(fù)權(quán)價格)。昌盛八號在此期間進入前十大股東名單,后至2017年二季度昌盛八號出貨期間,股價又有波段拉升情形。
記者以進出時間段平均股價大致測算,昌盛八號成本價在15元左右,至2017年二季度拋出,賣出均價在24元左右,以其持股數(shù)計,昌盛八號獲利近1億元。
2016年四季度,潤澤2號進入該股前十大股東名單,直至2019年三季報,這部分持倉一直鎖倉,持股數(shù)分毫未變。2019年四季度開始零星減倉,至2020年三季報,潤澤2號完全消失在前十大股東名單中。
而潤澤2號進入的時間區(qū)間,與證監(jiān)會認定的景華操縱時間段正好重合。
從其進入時間段平均股價大致測算,潤澤2號進入時平均股價約為21元左右,而出貨時間(主要為2020年三季度)平均股價約為45元左右,以其所持股數(shù)計,凈賺近2億元。
不僅如此,景華也于2020年三季報,消失在仁東控股前十大股東名單中。以其最后持有的2887萬股計,2020年三季度,其套現(xiàn)資金估算達到13億元。
以景華當初從戚建萍家族手中獲得股權(quán)的成本(中間有少量股份進出)約3億元計算,除重慶信三威兩只私募基金外,景華個人持有4年的價差,即高達10億元。也就是說,明面可見的景華系進出仁東控股,獲利合計超過13億元。
除了景華及其一致行動人外,還有德御系的天津和柚技術(shù)有限公司(下稱:天津和柚)以及京基集團,在景華操縱仁東控股期間均瘋狂套現(xiàn)。
根據(jù)Wind資訊資料,自2019年6月末至2020年9月末,天津和柚合計減持該股1.1億股。記者按各個減持區(qū)間的平均股價大致測算,天津和柚獲減持收入超過20億元。而天津和柚獲得這些股份的成本約為15億元。目前天津和柚仍持有4800余萬股,按目前股價計算,市值近4億元。天津和柚的凈盈利近9億元。
圖:天津和柚減持時間及減持數(shù)量 數(shù)據(jù)來源:Wind資訊
京基集團及陳家榮,則上演了鎖倉助力、“前虧后賺”戲碼。2020年一季度,京基集團新進入成為仁東控股第三大股東,至2020年報退出,消失在前十大股東名單中。
2020年,是仁東控股股價瘋狂上漲的年份。一季度仁東控股平均股價只有19元,四季度平均股價在60元左右。京基集團不到一年的時間,持股價值翻了3倍,以其持股數(shù)計,凈賺超過15億元。
而京基集團大公子陳家榮于2016年四季度潛入該股前十大股東中,其后兩季度不斷加倉,至2017年6月末,持股比例達到總股東的7.76%,此后便一直鎖倉至2019年年報。至2020年一季報,陳家榮消失在該股前十大股東名冊中,取而代之的是其父陳華的京基集團。
公開資料顯示,京基集團是上市公司京基智農(nóng)(000048.SZ)的控股股東。該公司于2019年以35億元收購原證券簡稱為“康達爾”的京基智農(nóng)控股權(quán),以此撬動300億貨值的土地和房地產(chǎn)而為市場所關(guān)注。
除此之外,2020年四季度,仁東控股股價最瘋狂之際,仁東(天津)科技有限公司(下稱:天津仁東)也開始瘋狂減持。
早在2016年戚建萍家族套現(xiàn)走人之際,霍東旗下仁東天津即已作為接盤方之一,與田文軍系、景華系一同進入。
仁東天津當時獲得的股份與景華差不多,成本也約為3億元,該部分股份一直鎖倉,直至2020年四季度股價最瘋狂時拋售過半,套現(xiàn)收入超過9億元,再加上目前仁東天津仍持有近一半股份(按目前股價計價值約1億元)。仁東天津的收益也達7億元。
另外,張永東的阿拉山口市民眾創(chuàng)新股權(quán)投資有限合伙企業(yè)(即深圳健匯),其中一半以上的股份以13億的對價,賣給仁東集團,再加上其目前賬面仍持有的2800余萬股,賬面價值約2.2億元,扣除當初從戚建萍家庭手中取得相應(yīng)股份的成本約為11億元,張永東系的收益也超過4億元。
而作為仁東控股目前第一大股東的北京仁東信息有限公司(下稱:北京仁東),于2018年和2019年分別從張永東和田文軍系公司收購所得約各11%股份,合計成本約20億元。2020年二季度開始北京仁東頻繁減持,至2021年中報,其所持股份減持近半。記者根據(jù)減持股份數(shù)量和平均股價大致測算,北京仁東減持套現(xiàn)金額約為10億元,算上其仍持有7400余萬股價值約6億元,北京仁東截至目前虧損約4億元。
以上據(jù)公開數(shù)據(jù)粗略統(tǒng)計,自2016年那筆多方股權(quán)收購開始,從鎖定持股到最后拉升、瘋狂套現(xiàn)的5年多時間,景華系最終收益約13億元;京基系凈賺約7億元;田文軍系凈收益約9億元;張永東系凈賺超4億元;仁東系的仁東天津和北京仁東相軋,盈利約3億元。
而那些被田文軍和景華操縱的賬戶,虧損合計超過28億元。從公開信息中可以發(fā)現(xiàn),這些虧損的資金,也并非全部出自操縱人,而是最終由出資人“埋單”。
根據(jù)仁東控股發(fā)布的公開信息,田文軍的德御系被山西金融機構(gòu)追債15億元,使得其持有的仁東控股股份被凍結(jié)(詳見第一財經(jīng)的獨家報道,獨家|德御系創(chuàng)始人田文軍半年前已被控制,涉案“非百億能計”? (yicai.com));仁東系被銀行系統(tǒng)追債近4億元。根據(jù)證監(jiān)會提供的信息,景華也使用了融資。景華系背后的債務(wù)目前未知。
記者此前了解到,2020年末,仁東控股股價崩盤前夕,數(shù)名莊家或資金提供方,在市場上急尋資金接盤未果,有配資方甚至因此被刑拘。
而各路莊家們一頓操作用力過猛之后,仁東控股又變成另一番景象:該股股東戶數(shù)從2020年3月末的5600余戶,猛增至2020年6月末的13.8萬余戶,股東戶數(shù)增加23倍,而前十大股東合計持股比例則降至30%,多數(shù)股權(quán)已成功套現(xiàn),散戶們、配資方和金融機構(gòu)“一地雞毛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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